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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迅雷

A

到了岁末，年《时代》周刊年度评选出炉，泰勒·斯威夫特（TaylorSwift）被评为年度人物，OpenAI的CEO、“ChatGPT之父”——山姆·奥特曼被评选为年度CEO，莱昂内尔·梅西被评为年度运动员。

有点出乎意料的是，身处“娱乐服务业”的流行音乐天后泰勒·斯威夫特被评为年度人物，而不是那些影响巨大的政治人物。《时代》周刊年度人物评选的宗旨，是“选出过去一年中对人们生活影响最为重大的新闻人物，不管是好是坏”。所以通常都是很厉害的、对全球影响最大的“风云人物”，比如年入选的是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年入选的是埃隆·马斯克；而美国总统“小布什”——乔治·沃克·布什，曾在年和年先后两次入选。

泰勒·斯威夫特是美国著名的创作型女歌手、音乐制作人、演员、慈善家。《时代》杂志主编山姆·雅各布斯的评价很到位：“泰勒·斯威夫特找到了一种超越国界成为‘发光源’的方法。她为那么多人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她把自己的故事变成了一个全球性的传奇，她把欢乐带给了一个迫切需要欢乐的社会。当今世界上，没有他人能如此出色地打动那么多人。”

斯威夫特成为第一个因演艺事业的成功而被评为年度人物的艺术界人士，入选的主因是：这一年来，她的“时代之旅（TheErasTour）”世界巡演，对经济、文化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我的一位老朋友惊叹：“看到这种新闻，我都有我们已和世界有多大隔阂的感觉！似乎已成了现代社会的被抛弃的孤儿！”

B

这次入选《时代》周刊年度人物，在国际上极大提升了泰勒·斯威夫特的声誉，大有“男有迈克尔·杰克逊、女有泰勒·斯威夫特”之势。

斯威夫特的粉丝们，对她的爱称是“霉霉”，源自她出道初期屡屡屈居亚军，有点“倒霉”，“小美女”成了“小霉女”，不过“霉霉”谐音即“美美”，还是挺美好的。

泰勒·斯威夫特于年12月13日出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年曾入围《时代》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榜；作为格莱美奖得主，她所获的各类奖项不计其数。

从3月份开始，斯威夫特正式开启年“时代之旅”世界巡演。所到之处，人气爆棚。由她的巡回演唱会引发的经济现象，被称为“霉霉经济学”，誉之“霉霉以一己之力提振美国酒店业”，并且蔓延至拉美、亚洲和欧洲地区；仅在美国的演唱会，就能带来7亿多美元收入，全球巡演将创造总计50亿美元的收入。

演唱会电影《泰勒·斯威夫特：时代巡回演唱会》年上映，迄今累计票房已达2.49亿美元，被吉尼斯世界纪录正式认证为全球票房最高的巡演电影，也是史上首部突破2亿大关的巡演电影。

一个人，成为了一个“经济体”。这是娱乐和艺术的能量，这是文化产业化的力量。

有报道说，年3月，美国亚利桑那州格伦代尔市（Glendale），为迎接和纪念斯威夫特的世界巡演在此起跑，甚至更名为斯威夫特市（SwiftCity）。

与霉霉相同，这次被《时代》周刊评为“年度运动员”的梅西，作为足球运动员，所从事的也是典型的第三产业——服务业。这位阿根廷超级巨星，因为开创性地转会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的迈阿密国际队，已对美国的体育格局产生了变革性的影响。

服务业同样是伟大的行业，不是中国某些名嘴嘴上的“舔”或“舔狗”。

莱昂内尔·梅西不是什么“舔狗”。

泰勒·斯威夫特也不是什么“舔狗”。

C

没有对比，不见高低。

将“服务业”称为“舔行业”的，是中国网红考研名师张雪峰。

据中国新闻社年12月9日报道：近日，张雪峰称：所有文科专业都叫服务业，总结起来就是“舔”，引发了热议。该话题一度冲上热搜第一。

那是在一场直播连麦中，有家长表示孩子数学能考分，却不想学理科，张雪峰于是将“文科”与“服务业”好好贬损了一通。他的这番言论，再次激起“文理之争”，且给“文科无用论”添了一把火。

12月9日，张雪峰微博发文：“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大家笑一个！我在干嘛，我也在舔。可是我没觉得这有什么所谓的不好啊！”他这个所谓的“道歉”，还写了错别字“干嘛”，正确的应该是“干吗”。在评论区，张雪峰补充道：“做服务业没有不好……非要恶意解读的，看了我的言论伤心了的，我向您们道歉。”

事实上，张雪峰在不同的场合，穿着不同的衣服，多次讲过“文科专业是服务业”，也讲过“服务业就是舔”，之前也为此“道歉”过，这次他是“故伎重演”而已。

张雪峰本人毕业于郑州大学，年凭借《七分钟解读34所高校》走红网络，曾多次参与综艺和影视节目；作为网红，他在微博上拥有.7万粉丝。

网友们的观点比较对立。有的对张雪峰表示认可：“张老师话糙理不糙，等工作一两年就知道这是事实。”“没毛病，整个社会，服务业占就业总数的90%。”反对的则说：“在这挑拨什么文理对立博流量呢？自己设置舆论话题，挑起群体对立，居心叵测。”“为人民服务，只是看服务的对象是谁而已，别语不惊人死不休。”

“舔”来自于“舔狗”，“舔狗”是年最早出现的网络用语，指代那些毫无尊严去跪舔他人的人。这回在讲“所有的文科专业都叫服务业”这话的前面，他讲的一句前置的话是“你干的那个行当是属于低档次的行当”——“低档次”这个关键词，就是他对“服务业”的“鉴定”。在说出“舔”这个关键词之后，他来了个形象的表达：“爷，我给你笑一个吧，哈哈哈，这就叫服务业。”然后还不忘拿自己开涮，说自己是用专业性来“舔”直播间的每一位家长。

张雪峰可谓是非典型“单口相声演员”，其实也不用太当真。他戏谑性的这番话语，如果置换为郭德纲在台上说相声，那啥问题都没有。与文科专业挂钩的行当职业，大抵属于服务业，这也说得没错，但需要厘清和明晰的是：服务业还真不是“舔”。

服务业有广义的和狭义的之分。广义来看，不仅仅是具有“非实物性、不可储存性、不易分割性、生产与消费同时性等特征”的，才算服务业。谁对谁不是服务？大家都是相互服务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挺好的。广义来看，美国的马斯克和中国的马云都是服务业，都是为人类的发展进步服务。

而狭义的服务业，在中国即为第三产业——农业、工业之外的所有产业。狭义来看，马斯克造车造火箭等等，从事的是最尖端的工业制造，而马云是典型的服务业。在美国，大量的服务业跟制造业强相关，属于“生产型服务业”。同时，随着科技的发展进步，事实上有些行业难以清晰区分属于什么产业，比如人工智能，工业和服务业两者兼具的特性很鲜明。

比如这次被《时代》杂志评为年度首席执行官（CEO）的山姆·奥特曼，作为“ChatGPT之父”，他所领导开发的ChatGPT，成为世界首创的一种由人工智能技术驱动的自然语言处理工具，震惊了世界，已经服务了无数多人。

再比如马斯克的脑机接口公司，专门研究脑机接口技术，通过微小电极植入大脑，实现电脑与大脑细胞之间的互动，能够帮助残障人士恢复诸多功能，这样的现代科技服务，岂是一个“舔”字能够概括的？

在服务业领域，马云进行了诸多的开拓性工作，他才不“舔”呢。个人在某一些行业工作中会有“舔”的行为，但把整个行业说成是“舔”，这未免贻笑大方。

张雪峰这回举了律师的例子来说“舔”：“你以为当律师，看起来好高大上、匡扶正义？律师就是销售，你要把自己卖出去，怎么能让对方把案子交给你来做，你去挣这个律师费，然后你还不能那么‘舔’，你还得高级一些……”如此说律师行当也是在“舔”人家当事人，这很难自圆其说，于是来个说辞“高级舔”。

再扩展一下，这个“张氏逻辑”就越来越说不通了。比如教师行业，就算是文科，也有那么多语文老师、历史老师、地理老师等等，他们教书育人难道都是“舔”或者“高级舔”？

D

年6月，一次面对考生家长关于填报高考志愿的咨询时，张雪峰说，“理科分报新闻学？……如果我是家长，孩子非要报新闻学，我一定把他打晕，给他报别的专业。”“新闻学曾经是很好的专业，但现在80%的新闻专业毕业生，从事的都不是本专业工作。”在他看来，“闭眼摸一个专业都比新闻好”。张雪峰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报新闻学就把孩子打晕”成为他的一个“经典”说法。

从怒怼新闻专业，到鄙视文科专业，再到说服务业就是“舔”，张雪峰有一种骨子里的文科贬低和职业歧视，这是需要警惕的。

就新闻传媒的职业变化，我曾说过：只要有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新闻传媒产业永远是“朝阳产业”，因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新闻信息产生，有人的地方就有对新闻信息的需求，只是新闻信息的传播平台、介质、方式有变化。若说“树倒猢狲散”，那倒掉死掉的是树，猴子都还活着的，只是从这棵新闻传媒的树上跳到另一棵新闻传媒的树上而已。

人跟人之间，专业和专业之间，职业和职业之间，要尽可能多一点平等意识。张雪峰谈不上是“批评文科”“自黑文科”，但他确实把文科纳入了“鄙视链”的最低端。

从“专业导师”的角度看，张雪峰向来都以职业化的视角看待大学教育、大学专业，这是一种“窄化”的视角，诚如网友所批评的：“一个功利主义者，严重地带坏了学生和家长的就业观。”“无用之用，是为大用”，正是文科教育特别是人文熏陶的价值所在。作为“人生导师”，张雪峰自己有待优化的，恰恰是人文素养。

张雪峰粉丝无数，当然可以继续做“直播间表演艺术家”，然而，在保持个性的同时，总要不断自我提升吧，毕竟家长、学生尊称你为“老师”。

我把斯威夫特和张雪峰放在一起说事，倒不是“关公战秦琼”。只是希望各位想想吧，娱乐业是标准的服务业，做得好的，都能够成为《时代》周刊的年度人物啊！（作者系香港新闻社日本分社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