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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篇跌宕人生:我的青年时代!(六)(作者:红红石榴红红红)
(七十)马平先生受批判被拴得紧紧的
一九七七年秋天的一个傍晚,在上坡生产队的大后坡试验站门前,试验站的人正开着批判大会,批斗的对象个子不高,黑瘦黑瘦的,他叫马平,是段庄人。马平是他生产队派到试验站的试验站人员,批斗他的原因,是试验站的领导怀疑他弄坏了试验站的一件东西。马平对此,一个劲的不承认,他硬说东西不是他弄坏的。虽然说东西不是他弄坏的,可是硬是没有人承认。没有人承认这事,真叫干部发火了。其中一个干部这个人脾气刚烈,动辄发火就是他的特征。这次叫他在试验站负责任,出了事故,却又找不出人来,这对逞强好胜的这个干部来说,那真是丢了他莫大的面子,甚至比伤了他的八辈子老坟还要发火。你想想,这对从来能使自己负人,决不能让人负自己的这个干部来说,那能成吗?
找不着人,那是不行的。即使找不着人也要狠狠地发发火,也要狠狠地出出气,也要把声势造的大大的,从而一泻心里的恼怒,以便能使自己内心有个尽致淋漓的平衡。
就是这样,这个干部不顾天黑快要吃晚饭,不顾很多人的困顿饥饿,他硬是把人集中起来,开起了批斗会。试验站有二三十个人,他们一个个黑丧着脸,没精打采地围坐在梯田地上,听着领导干部声嘶力竭的叫骂:“骂那个庇,有人承认吗?承认不承认?不承认就叫你们好看!”干部说着,又一声吆喝:“马平,妈那庇你给我滚出来!”这时候,马平一声不吭,慢慢地从围坐在地上的人群中站立了起来,他来到了会场的中央,低着头,一声不响。
马平往会场一站,这个干部上去就是一个巴掌:“妈那庇,承认不承认!”马平声音低低地都囔着:“那不是我了,我也不知道是谁了。”这时候,干部上去又是一个巴掌,还飞起一脚,把个子不高的马平蹬得踉踉跄跄,并又骂着:“妈那庇,想死来,我叫你嘴硬!”马平心里不好受啊,吭声不是,不吭声又不是。他低着头呼哧、呼哧只是喘着气。这个干部更是气急了,他骂喊着,叫别人去掏绳,他要拴马平了。
绳子拿来了,这个干部把马平拴得紧紧的,他还使劲按住马平的头,往死里紧那绳子。这时候,马平被拴得“哎呀,妈啊!哎呀,妈啊”直喊叫。这个干部应接着:“妈那个庇!喊你妈也不中!”又命令着人:“拴,把他拴紧,妈那庇,我就不相信整不住他!
之所以敢整治马平,之所以敢怀疑马平,那是马平由于成分不好,他是地主之弟,人老实巴交的,整治整治他,即使整错了,那也没有事的。所以,有的人就拿马平耍起了威风了。
这次拴马平的批斗会,给了我很深的记忆。尽管几十年过去了,但只要看到马平,或者是只要想到马平,或者是看到那个干部时,那一晚马平耐不住拴的喊叫声,干部的斥骂声,就像放出的映像那样萦绕在我的耳边,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拴马平的情景就会像电影那样在我的脑海里出现。
(七十一)十几年后马平要报复了
十七年后的一天,村委要召开各个村民小组会计会议了。那一天阳关灿烂的,这样就给本来比较寒冷的人们带了些温暖,所以会议就在村委的大院子里召开。
各个村民小组的会计陆陆续续来到了,他们相互打着招呼,或打闹着开着玩笑,就坐在村委出着前檐的房舍下的砖台上。全村十三个村民组,也就是十三个会计。这些会计中,好多都是原有的老会计,他们都干了几十年了。新添的几个会计,据说都是刚选出来的,群众们很拥护的新秀啊。这几个新当选的会计中,有一个就是段庄村民小组刚选出来的会计,他就是马平。
这时候的马平,穿着一身黑棉衣,头上戴着马虎帽,他一脸胡茬子,说起话来总是满面春风,乐得笑哈哈的。哎呀,好啊,现在的马平可不是想当年被批斗被拴打的马平了。要是还在一九七七年那些年,马平敢这样乐呵呵的吗?叫我说,那根本就不可能。别的就不说,光那成天喊着“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口号,马平就会感到很紧张的,甚至还得弯腰低头,皱着眉来感到害怕的。如今时代不同了,拨乱反正了,头上的“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的帽子被卸掉了,你说,这叫马平能不扬眉吐气吗?人逢喜事精神爽,被群众选举为会计,那本身就说明群众对你十分信任的。你说,就是这,他马平的高兴也就很有意义了。
马平是个很聪明的人,完小毕业,虽然穿的破破烂烂,可是再破烂也难掩饰他的聪明啊。马平打得一手好算盘,他的字写得也很秀溜,于是在村里也属于知识分子型的人物。如今,老会计年事已高,当村委要叫段庄选举小组会计的时候,所以全场都投了马平的选票。如今能来到村委召开这样的会议,马平说,太不容易了。过去这个只有驻队干部“革命干部”才能来的地方,那时候俺敢来到这里吗?俺敢以地主子弟的身份来参加这样的会议,那简直就是痴人做梦。就在大家正开着会议的时候,和马平对面的一个人突然倒在地上了。他被跌的不会吭气了。看到这种情况,马平声音不是太高,但听起来,如五雷灌顶:“摔死你来,你这个老杂种!”原来,摔倒地上的人,就是前几年曾经在上坡生产队试验站,批斗,拴大过他马平自己的那个干部。原来这时候的那个干部早已苍颜白发,患了羊倌风病,不时隔一段就要犯犯这羊倌风的。
(七十二)中罗庄.王健康先生
“打!使劲地打!谁叫你不老实!谁叫你不老实!!”会场上的积极分子们围着王健康,对王健康又是打还是踢。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健康还是不服气呀,他还是申辩着自己的冤屈“我没有攻击别人啊,我没有攻击别人啊”。
王健康这样申辩着,可他越申辩,那些积极分子们越是打他,越是说他不老实。这样,王健康被打得“妈呀,妈呀”的乱叫。为了彰显积极分子们的斗志吧,那些积极分子们又把王健康抬起来,从梯田埂上猛地可撂倒了梯田地低地底下。王健康被摔得“呜呜呜”地痛哭了起来。
这件事发生在二十世纪的一九七零年,那是在麦罢的的一个下午,地点就在下罗庄的后坡。为什么召开批斗会?为什么要打王健康呀?王健康到底说错了什么话呀?
说起这事,那还得从头起。在一九七零年前后,正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继续深入阶段。为了纯洁所谓的阶级队伍,当时对所有人的历史都进行了清理和澄清,看看你这个人到底干过没干过“什么反动伪事”。在这场运动中,很多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对此激烈动荡的形势,大概中央认为还不彻底,还要把这个运动继续深入,于是就又进行了所谓的“捡老鼠屎”运动。这个“捡老鼠屎”运动,就是把各单位里极少数有问题,因为他使这个单位受到很大影响的人揪出来的运动。这个运动给个单位下达了指标,要每个单位必须揪出一个有问题的这样的一个人。在农村,也是这样,就是每个生产队里,必须按规定揪出这样一个有问题的人,使“阶级队伍更加纯洁”。
为了落实上级的政策,当时阿拉庄全大队各生产队都召开了会议,要群众们充分发动起来,看看到底谁是生产队里最不好的人,看看到底谁是这生产队里的“老鼠屎”,因为他一个把一锅饭染得脏呀。这个运动一开始,搞得很多人都人心惶惶,紧张得很。那时候人们都是提心吊胆呀。因为要是自己被大家认为是老鼠屎,那捡出来可老丢人啊。唉,谁是“老鼠屎”?这个“老鼠屎”叫谁当?唉,不管叫谁当“老鼠屎”,反正可不能让自己当呀。就这样,捡“老鼠屎”运动开始了。
不管啥时候,吃亏的总是那些没本事、不厉害的弱势群体里的弱势人。大家为了找枕头给自己垫背,以便使自己逃脱“老鼠屎”的命运,于是就千方百计把这“老鼠屎”往别人的身上推呀。推给谁呢?那自然是推给那些“弱势群体里的弱势人”罢了。
在世上的人,谁能没过?只要你生活在世上,你总会有过的。要想寻你的事,你能说你没事吗?就这样,中罗庄捡“老鼠屎”就捡到王健康的头上了。王健康是一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残疾人,他整天蹙着眉,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好像与世隔绝的样子。因此,在村子里,有的人对他说三道四。就这个原因,王健康认为自己老委屈呀,好像是香油倒在了茅缸里,人们对他香臭不分。他就发表了自己的这个言论,因此他就被当成了“老鼠屎”而被捡了出来并给以严厉打击,非要他说说为什么要攻击别人。
(七十三)那时候连“黄军长”这样一个人也成了被批斗的对象
黄坪村有一个人叫黄狗集,他孤苦伶仃,一生没有娶妻生子。七十年代,人们经常看《南征北战》的电影,村里的人认为他长得真像电影里的那个张军长,所以人们就送给了他一个“黄军长”的外号。
“黄军长”,那时候大概有四十多岁了吧,他穿着破旧的黄棉袄子,经常流着口水。有时候,他的口水不住地滴流到他的下巴上,除此他还经常流着鼻涕。他流着的鼻涕和口水被他不住“哧溜溜、哧溜溜”地尽情地吸溜着。有时候,他吸溜着的鼻涕和口水还被他直接咽到他的肚子里了。不过他咽着这些鼻涕和口水的时候,他那喉结还一上一下地不住地滑动着啊,这就显得他的喉结很长很长的样子了。
“黄军长”的生理大概有点障碍吧,他不清醒的头脑叫他很是痴呆了。别人喊叫他的时候,他也只是再瞅瞅你,但还是不吭声的。对他不理睬你的态度,你要是起急了,去厉害他的话,那他就会黑丧着脸,或者也会狠狠地给你反击几句:“盛鸡巴蛋,我都是不嘲息你!”
就因此,黄军长可是阿拉庄的大名人了。黄军长因憨而得名,黄军长因傻而出名。但就是这样一个憨傻的人,在过去“农业学大寨”修水塘的工程中,他竟成了某些人经常打击的对象。那打击的情景,至今让人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的。例如,一九七六年的冬天,在武家圪垯修水塘的时候,有一天五更时分起来干活,“黄军长”因为有了病,就让人捎了一个假,没有去工地干活。这就倒霉了。
其时,正是夜里十点多钟,专业队的官们一声令下:“把他拉出来进行批斗!”屏住呼吸的众人,这时候只听到“哎呀呀,哎哟哟,我真的是有病啊,我不是装的,我的肚子老是疼,我的肚子就是老疼啊!”
“妈那个屄,不老实!”专业队的官们接着又骂道:“出来,再不老实就揍死你!”他出来了,“黄军长”他出来就蹲在了地上,还不住地“哧溜溜,哧溜溜”地吸着他那鼻涕,并且还在一遍又一遍地申辩着:“我不是装的呀,我不是装的的呀!”专业队的官们向众人喊道:“大家说,他不老实,咋办?”有的好事人附和道:“把他捆绑起来!把他绑起来!”而有的好事者附和着:“让他脱掉棉袄,去水里摸星星,去摸星星!”这时候,专业队的官们真的就脱掉了他“黄军长”的棉袄,让他“黄军长”的双手伸到冰冷的水里,去摸星星了。
(七十四)“狼烟洞”
一九七六年的冬天,阿拉庄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专业队正在武家圪垯修水塘,因为天气太是冷,早到工地的人们就在水塘边的一个窟窿里拢起了火,烤着取暖。无奈那柴禾很湿,燃起的火光冒浓烟,这浓烟被风吹着,一直吹到了不远处的村子里。这一下可不好了,在后面跟着上工的人,以为是谁家失火了呢。他们大声呼喊着:“真大烟气,哪里失火了,哪里失火了!”一时间,这惊人的声音迅速引起后面人的注意,他们跑回去到家里仔细查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啥不测的情况,所以就又到工地上去了。
他们到工地上后,才知道原来是这里的人在燃柴烤火取暖,所以他们就大惊小怪了起来,并骂着这些烤火的人给他们后边的人造成惊恐。这一骂,自然要引起纷争,拴打了一个叫狗积的人。这纷争又导致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最终那个首先提议点火取暖的人倒霉了,专业队的官们就叫他站在众人面前检查亮相,接受了批斗。
要说这提议点火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五十多岁了。他在专业队里很有眼力,很受人们敬重。你看,整个水塘使用的水泥墩子,都是他一个人给打的面、涂得光啊;并且整个水塘的缝隙,都是他一个人给勾抹的。那水塘能不漏水,就全靠他一个这样的工序来保证了。再说,他上了年纪,每当开始抬水泥墩子砌垒水塘的时候,他也总是抢着要干这笨重的抬水泥墩子的活,但人们总是不忍心让他上了年纪的人来抬这水泥墩子,所以就经常这样你推我让开了。看到这种情况,干活的负责人看他这样有威信,也就干脆叫他去干有技术含量的打面涂光、勾缝这种所谓的轻活了。
这样有威信的人,却接受这样的检查批斗,确实让人感到不好受。因为他很有面子的人,现在却没面子了,因为就是烤那火了呀。所以,有的人看到那个烤火的地方,看到那个火窟窿的时候,就发出感慨:“这窟窿,真是狼烟洞啊!就是因为它才引起了是非,就因为在它这个窟窿里烤火,才引起有面子的人终于没有面子了。”才引起了有的人的捆绑。后来有人取笑,就给那个洞窟窿起了个名字叫“狼烟洞”,而给被检查的人也开玩笑地喊起了“狼烟洞”了。
这个叫“狼烟洞”外号的老者今年也八十有余了吧。过去和他在一块儿干过活的人见了他,还是开玩笑地喊他“狼烟洞”呢。因为这样喊叫他,那声音里包含着亲切,包含着对他的一种同情。
(七十五)专业队里的“日马歘先生”先生
在“农业学大寨”的年代,““日马歘先生”先生”可是一个红火的人啊。那时候,他二十多岁,血气方刚,说起话来像连发的机关枪似的;干起活来像一个小老虎啊。那时候的他活泼着呢,他好说好动,浑身上下充满着活力,再加上他的名字里有一个“歘”字,所以别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日马歘先生。”日马歘先生”有一手啊,他很巧,他会砌石头。在南河截潜流工程中,“”日马歘“先生”就是浆砌手。南河潜流大坝,就是他和当时的吴金平、杨山娃,吴福生,吴念学,段福岳,王广禄等能工巧匠们共同砌成的。
后来南河水利工程上的十几个水塘,也都印证着他日马歘”的的功劳,也都凝结着他的汗水。我记得那时候,浆砌水塘,他“”拿着瓦刀,弯着腰,把那几百斤重的水泥墩子被他一别一撬,那水泥墩子像很听话似的,就安安稳稳地竖立在那里了。另外,还有南河水利工程上的一些桥梁、涵洞等建筑上美轮美奂的图案,大多也都出自他之手。
“日马歘“先生”先生日马歘啊,他太“胜蛋”了。正是他有这个““日马歘”的特点,所以,在那时候的几年里,他胜得诺大的阿拉庄简直就成不下他了。他成天“汪汪汪”地喊叫,真成了那个时代的一个御用工具了。你看,当官的叫他栓谁,他就敢栓谁,当官的叫他打谁,他还真的就打谁了。那时候经常召开批判大会,只要召开批斗大会,他这个““日马歘先生””总要表现一番的。只要开会,就他喊的声音最高。那时候会场的打人拴人的气氛,大多都是他给哄起的。甚至,拴打王广怀,拴打杨同让以及给王联杰,杨尕娃,王联保,吴老辉等人实施做木尖的刑罚等都是他干的”。因此,他的名声可是名符其实的大啊。哈哈哈,在阿拉庄整个村子里,一提起他,是没有人不说他不日马歘的。不过,有时候,这个人也怪可怜的。一九七八年拨乱反正中,不知他又日马歘啥了,在何村公社召开的群众大会上,他被那时候的派出所捆绑得紧紧的,他还在几万人的大会上被还亮了相,出了丑。
吃饭的场上,修梯田的工地上,修水塘的工地上,大凡“日马歘先生”先生在的地方都很热闹啊。只要他“日马歘先生”先生的地方没有不热闹的。因为他“日马歘先生”先生露能话多,所以他在的地方总是笑语连天。
尤其是他和王广禄先生在一起的时候,那是特别的热闹啊。王广禄是“日马歘先生”先生搭档,那时候砌水泥塘,匠人只有他们两个,他们在一起砌水泥墩子时,王广禄总是笑哈哈的。这时候,“日马歘先生”先生挑起事端来了:“广禄叔,你看你那死鬼气!”王广禄听到这话,就哈哈大笑着:“你看你这憨子,真二蛋来,怎能骂长辈人呢?”
“日马歘先生”先生这时候就又“日马歘”起来了:“广禄叔,你笑着时,看你那嘴,裂得真像老四牛那屄!”“哈哈哈”这时候整个工地上的人都会大笑起来的。大家越笑,他“日马歘先生”越人来疯,他也哈哈大笑了,时不时还用瓦刀敲着水泥墩子,弯着腰捧腹大笑啊。
“日马歘先生”是发明语言的大师,他发明了“一张纸画个鼻疙瘩”的歇后语。那时候很多人说话,都是引用他说的这句话。例如,只要是形容谁不要脸,那就会说:“你这个人真是一张纸画个鼻疙瘩啊”。那后面的话可说可不说,大家也就知道,那意思也就是“你真不要脸了”。这种话就像歇后语,简单幽默,又能道的,所以能在那时候广为流传。除此之外,“日马歘先生”将上罗庄杨成栓发明的“低昂不扯”这句话,又进行了加工,也就是去掉这句话的后两个字,在前面加上了一个“狗”字,这就变成了“狗低昂”。这句话,也可以说是一个词,是一个形容词,常用来代替“不好”、“死鬼”或“更差”样子的意思。
“日马歘先生”是人中的活宝,是人们的开心果。遗憾的是,他这阳光的一面,被他好拴人好打人的阴暗面给遮着了,人们给他的总评价还是不好的,说“日马歘先生”是坏了的蛋蛋,坏极了。
(七十六)半夜里,武家疙瘩水塘上响起了“打倒李银”的口号声
在阿拉庄专业队批判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动不动就批判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自己就被批判了。
一九七六年冬天的一个夜晚,阿拉庄的专业队都在武家圪垯大后凹修水塘。这时候大概有十点多钟了吧,天上星汉灿烂,寒风呼呼。专业队当官的命令大家立即召开批斗会。他一声令下:“老李银,你站出来!”这时候,老李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立在了水塘口儿的大会场,接受大家的批判。
李银先生站在那里,专业队当官的吼道:“李银,你说说,你今天清早为啥不上工!”李银战战兢兢地说:“我的肚子老是疼,我想请假,可是疼得一身汗,起不来,我就给别人说了说,叫他们给我请个假。”当官的又道:“谁叫你捎假来?咱不是说过,不准捎假吗?”李银哆哆嗦嗦:“嗨嗨呀,我真是肚子老疼啊,真起不来。”当官的发火了:“你不老实,你顽固得很!”然后,当官的朝着大家问道:“大家说说,李银不老实,大家中不中?!”人群中一些积极分子大声吼道:“不中!不中!”这时候,当官的看到有人响应他的问答了,于是他高兴极了,他奋臂高呼:“打倒李银!”人们看到当官的高兴了,也都乐呵呵地高呼着:“打倒李银!”当官的又喊道:“李银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人们同样呼应着:“李银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人们呼着“打倒李银”的口号,李银就站在会场中央。大概当官的看到李银一点儿不动地站在那里,这样子太便宜他了吧,于是就命令李银也必须跟着大家呼口号。李银答应了,就这样,大家喊着“打倒李银”,李银也是跟着大家喊“打倒李银!”人们又喊:“李银不投降,就叫他灭亡!”李银也这样喊啊。喊着喊着,当官的命令大家停下来,叫李银领着大家喊“打倒李银”的口号。于是李银就领着大家喊起了“打倒李银!”“李银不投降,就叫他灭亡”的口号。
李银五十多岁了,他戴着马虎帽,平时就紧着烂草绳。你还别说,他的声音抑扬顿挫,还真有音乐感呢。于是大家哄堂大笑:一方面笑他李银一扬身,一举手,喊着打倒他自己口号的模样;一方面笑他李银不服气,笑他李银故意耍使那抑扬顿挫的
(七十七)叱咤阿拉庄风云的女贞子
该做午饭了,在村子河堤大柳树底下做针线活儿的妇女们,都一只胳膊抱着孩子,一只胳膊擓着针线筐,陆陆续续回家里做饭去了。霎时间,不大的村子可都被笼罩在那蓝蓝灰灰的炊烟里了。吴有德老婆把那做饭的火烧得肆浪冒烟,因为,她要赶急快把饭做成,以便等着让快要放学回来的闺女呀。要说今中午,她不过是和邻居们在一块只纳了一只袜底罢了,别的也没做什么啊?嘿嘿,就这,天可不早了呀。要说也就是的,只纳了一只袜底,不过她纳的袜底虽然不咋着,但在她看起来,那还是真精致啊。你看,那密密麻麻的针脚;那花花绿绿的图案,真如一件艺术品。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给闺女做袜子,那当母亲的,怎能不把自己的拿手好戏倾注在这真如艺术的杰作上呢。不容易啊,拉扯了几个儿女了,要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唯独这个小闺女——贞子,更讨她老心疼喜欢。怪不得有人说,“母亲疼小幺,小幺是母亲的小棉袄”呢。看起来这话没说假,那可是真的,真的!她要把她的希望,寄托在她这个幺女的身上了,她要把这小闺女真的当做小棉袄啊。
老人家在灶火里把那火烧得旺旺的,又利麻地手擀了面,快个把钟头,那一锅糊涂面条才终于做成了。真不容易啊,要说那时候,农村的老百姓都是这样呀,烧火做饭,择菜剥葱,这每一道工序,哪一道不亲自动手?忙啊,全家里的人都忙的,他们人各有各的事,哪里还有时间到灶火里来动一下手呢。够了,够了。自己家里的人,不管怎样说,即使把饭做得再好再孬,那吃起来总是有一股香甜的滋味。嘿嘿,这可是真的么?真的呀,不信你看,她闺女回来了,瘦细的个,扎着燕子尾巴,她端着母亲早已盛好的饭,“嗑噜、嗑噜”可喝了大半婉了。女儿撒着娇:“妈妈,你做的饭老好喝,我要喝个够哩”。听到这话,做母亲的还能咋说呢?她只“呵呵呵”地笑笑着:“那你喝吧,乖乖。只要你爱喝,妈妈再一顿还给你做这饭!”闺女,撇了撇嘴,乐得又撒起娇来,她打着嗝,蹦跳着,可跳到了她妈妈的跟前。这闺女儿蹦跳着,“咯咯咯”地笑着,当又看到母亲给她纳的花红柳绿的袜底时,她傻笑得更甜蜜了。不过这甜蜜的笑,还带着更让母亲甜蜜的话儿:“那我长大了,一定叫你去县城剧院看大戏,叫你坐小汽车!”“嘿嘿嘿”,这闺女行啊,恁么小的年龄,竟还知道小汽车呢。做父亲的吴有德老先生,看着儿女小巧呼灵灵的样子,不禁问道:“叫你妈坐小汽车,那叫我坐不坐?”淘气的闺女,眼睛一眨:“我领着你坐小汽车去北京!”
乐了,乐了,做父亲的吴有德老先生,高兴得颤着小山羊胡子,大声笑着:“中,中,中,要是叫俺跟你妈能享起那福,哈哈哈,那俺真算是烧高香了,哈哈哈……”
长大了,长大了,这闺女越长越好看呀,真可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呐。你看,一不留神她原本瘦弱的身材,现在竟成了出众的苗条型的哟;好看的大脸呵,庞透出些许红霞,姹芷妍红,黑亮的大眼睛透出一汪水的忽灵灵。这闺女穿上了红里透黑的方格子衬衫,扎着羊角辫,显得高雅隽秀。呵呵,这闺女长得有样子,平时也会梳妆打扮,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穿啥衣裳,但她那两个羊角辫总是突兀地向上翘翘的,又向下弯弯的。姑娘走起路来她不昂首挺胸,她总是低着头,时不时还往旁边扭一扭,再回头看一看,好像总有所思,好像总要提防什么似的。这常人少有的样子,就更使她具备了某种特质,又给人们增添了些许神秘感。不用说,在阿拉庄学校,呵,可以说在那时候的整个阿拉庄,唯她花开一枝,独压群芳呀,真是诱的那些见了她的人驻足翘首,流连忘返,非要观赏个够!
看到这个闺女,做父亲的吴有德老先生总是乐呵呵的,他真好像企及闺女说的话:“等我长大了,叫你们坐上小汽车上北京”一样呀。哈哈,老先生在村里高兴得很,他也总好像出门见喜,碰到好事那样,喜在眉梢,笑在脸上;说起话来他也底气十足,气壮得很。对此,村里的人们理解他,知道他的心情。因为女儿是他的骄傲,更是他充满了的希望呀。恭维着他,人们恭维着他老人家。但那恭维的多半的因素,也自然是冲着他那可爱、更具隽秀气质的闺女的呀。有一天下午,阿拉庄村后凹的田野里,人山人海,他们拥挤地坐在梯田埂下,都是仰着脸在看戏呀。要说那戏是阿拉庄学校的学生们演出的,它会有什么水平?但是,可不是这样啊。那观看的人真好像十辈子没看过戏一样,都是看得如痴如醉。他们是看戏?说他们是看戏,倒不如说他们是在看那个在舞台上表演的演员呢。那个舞台上的演员,只有一个呀,即使一个演员,那也只是涧口河村吴有德老先生家的那个闺女。那闺女在舞台上仍是扎着羊角辫,但换上了当时很时髦的黄军装。只见姑娘的她一只手“啪、啪”地忽上忽下打着简板,另一只手“咚、咚”地敲着那架子上的小鼓。哎,姑娘是在说书,也就是现在的河洛戏鼓啊,她那悠扬、顿挫的腔调,至今还留在人们的记忆里。我清楚地记得,当时那场面很红火,看着她的表演,上坡村里的王赢池老先生捋着他花白的胡子,不住地赞叹:“这闺女说得好,这闺女说得好!”他还说“长大了,要是没有别的啥,这闺女可不是百姓人,这闺女可不是百姓人!”
王赢池老先生那时候就七八十岁了呀,见过世面的,老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解放后那一阵,他老人家还当过阿拉庄的村干部,他是很有见地的人。听了他老人家的话,在和他一起的人,都附和着老人家:“那是,那是,凭人家姑娘的水平,可不是百姓人,可不是百姓人哦。”人群中现出乱哄哄的附和声。
校花能不上高中吗?那校花啊,花枝招展,姹芷妍红,她在那个阿拉庄学校出类拔萃呀。所以,当时一说新成立了城关高中,要推荐学生去那里上学,人们心里都是想,贞子肯定要去上那高中的哟。真的,当时的校长就极力给大队推荐:叫她去吧!
好几年没有办过高中了,那时候一说办了高中要招生,很多人都是敢看不敢企及的。因为,对好多人来说,这真比登天还要难的呀。能上高中?能上高中真如同古时秀才考上了状元;能上高中真如同现在让你坐上了宇宙飞船。怎么样?这两个比喻恰当啊,它真能说明那个时候能上高中的时髦和能上高中的艰难程度。上高中的那个技术含量,是需要百分之百的纯金程度的啊。贞子到底被推荐上了,她挎上了黄帆布包,那包上面绣有毛体的“为人民服务”字样,她打扮得很得体地去了高中学校。
高中学校,在西关有鹿沟,那是一片荒沟野壑的废地,尽管它早已被人们所抛弃,但正好啊。它如同一张白纸,上面没有负担,所以城关公社党委按照上级的指示,就要当时各大队派出施工人员,在那里画出了在当时看来,最美最新的图画,建起了最美最好的城关高中。那时候的高中属于两年制,两年里,阿拉庄学校的校花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她来到这里,这里早已春色满园,百花盛开。能融入这所当时看来很时髦的学校读书,她也暗暗沾沾自喜呀。在这所高中学校里,别的且不说,单站在那一字儿排开的,蓝瓦红砖校舍的教室门口,就叫你荡气回肠地自豪啊。况且,这里还有大学教授般身影的高中教师?况且这里的高中教师有的还留有伟人般的发型?况且这里的高中教师有的还长着爱因斯坦般的模样?不简单啊,有这样的背景学校,在这里上过学的哪个学子不感到自豪呢?尽管,阿拉庄学校的校花,其时在这里和别的同学们,都一样的几乎是半天学习,半天劳动。
正常的,那时候在学校半日制学习,很正常。因为“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嘛。即“不但学农,”还要“学工”呢。那时候学校还没有完全建成,所以,没有建成的校舍,当然就要靠广大同学们来边学习,边建设了。也好啊,这样边建设,边学习。学习、建设两不误,同时什么都学了——既学习了文化知识,又学习了“工”、“农”知识啊。好事的,好事的,虽然弄得学子们嫩嫩的双手长满了厚茧,那可是内在外在双丰收啊!面对这些本领,谁不夸奖学子们,既能文又会武呢?
经过两年的高中修炼学习,贞子这个曾嫩嫩的花朵蓓蕾,终于包涵着硕大的果儿,实实在在地挂在那高高的枝头上了。那枝头上的红果,特别耀眼醒目啊;那果儿,“色、香、味”样样俱全的呀。哎呀呀,果儿红了啊,诱人的!
一九七二年的寒冬腊月,贞子终于高中毕业了。那时候很多人都知道,她可是阿拉庄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高中毕业生,她的身份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冬天里虽然很冷,可贞子回到村里似乎给这寒冷的冬天增添了暖意,那些从做梯田工地上回来的人,都是拥簇着到贞子家里转一转看一看,以表达对她这个好闺女的人情和关心。这时候贞子的老父亲总是乐呵呵的面带笑容,招呼着大家,表示着自己对大家盛情的感谢。
这时候,虽然隆冬季节,雪花翻飞,但吴贞娃仍和往年一样,她一回到家乡就又和大伙儿融入在一起了呀。春节将至,村里排演起了文艺节目,贞子又演起了她曾演饰过的角色——当起了她曾当过的“李铁梅”。贞子这闺女本来就很开放超前、很有魄力,再加上她又上了两年高中的身经历,于是,贞子对她演饰的角色,那就更是充满了豪迈和自信。你看,她在舞台上穿着红花布衫、绿裤子,和装扮他父亲的演员李玉和共同举起了“信号灯”,那“信号灯”被他们高高地举过了他们的头顶!
大气啊,有影响力呀,贞子在阿拉庄曾是个大演员,她又是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因此,她被人们刮目相看那是很自然的。再说,贞子还是很有心底的人,她不管做什么都还要讲究讲究那个“影响”的。我记得,在上高中的时候,贞子一般不在学校住宿。尽管学校离家十几里远,但每结束一天学习,她总还要挎起她那绣有毛体“为人民服务”字样的黄帆布包,匆匆回到家里的。但是,当毕业来临之际,贞子就不再回家住宿了。她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投入到了毕业复习考试上了。那时候,虽然还处在文革时期,可是贞子和其他同学一样,她对学习成绩和毕业成绩还是很重视的,因为学习成绩和毕业成绩那可是自己的脸面啊。那时候每当考试一次,同学们都是不断到老师屋里打听打听分数。要是谁哪一门功课不及格了,都表现出很悲痛的样子,尽管还通过补考,非要叫你毕业的。所幸,我们的贞子每次考试都及格了,而且她的成绩总是还不低呢——这就保持了她的自尊和面子。她曾说过:“不管弄啥事,非要看住自己的门不可,非要注意影响。”看起来,她的学习成绩可不是光凭借那一时半霎的复习,凭借的还是她那平时的勤奋和积累——可见,她是有心人,她,是非要“影响”的!
这时候,高中毕业了,如何设计自己的人生?如何在社会上立足?这个问题对我们有心计的贞子来说,那自然是要提到头等大事来对待的,甚至要做到绞尽脑汁来思考的。不过,难啊。尽管是高中毕业,尽管她贞子是阿拉庄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高中毕业生,但她知道“脱颖而出”,靠的还须是自己的实力,要不,那锋芒咋露呢?
这样,贞子当然就要为她自己的前途而有所思了;这样,贞子当然就要为她的人生而有所行了。
一九七四年,在红旗招展的截潜流工地上,贞子就属于“三结合”的范畴,领导层里,若隐若现地就有了她的身影。截罢潜流,她正式地成了阿拉庄领导阶级的一员。有人形容说,她真好像从南边来了的一朵云,那云儿飘飘然,像花朵,又像云雾,霎时间金光闪闪,呼雷隆隆,把那云带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云儿的贞子恍惚了,她又觉得这就是现实啊。这就是现实的,就是现实的嘛。于是乎,云儿的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成了阿拉庄政界的明星了;云儿的她竟不知道,她已成了政界的风云人物了。其时,她还不知道她被重用了,她还在迷蒙中呢。不过她可没完全失去知觉,冥冥中她叮嘱自己,要牢牢把握住自己的底线,千万可不敢松手啊。凡世间,人心难测,君不见千沟万壑,悬崖峭壁,险象万千?说不定真要你身败名裂呢。
这可是真的,贞子几乎身败名裂啊。不过还好。在那阿拉庄政治舞台的云端上,贞子没有丧失警惕,她还是把握住了自己。她任凭风云多变幻,她任凭那刀光剑影,寒光闪闪,她贞子始终牢牢抓住了那结实的把手。所幸,她没被丧失性命呀。好像在梦中似的,好像梦中的妖魔鬼怪要缠她的身似的,那妖魔披着大红袍,张牙舞爪,吓人得很呀。在阿拉庄人的目睹中,贞子搏斗了,她以一个弱女子的身份,与妖魔鬼怪展开了激烈的搏斗;在人们的目睹中,贞子被打成了“流窜犯”;在人们的目睹中她被打成了攻击“革命干部”的坏分子;在人们的目睹中,贞子她还被拉到了审判台上;贞子在人们的目睹中,她被还那些妖魔鬼怪追撵得四处逃窜,魂魄云散。在此期间,贞子走过洛阳,到过郑州,上过北京,尽管她四处吐诉,八方呼喊。但不管到哪里,她都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的呀,贞子这时候真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挣扎在死亡线上。现实就是这样的,那可不是梦幻,那可是现实。
贞子天真啊,她尽管有脑子,会计算,但哪里知道,她会是权势的倾轧物,哪里知道,她会是趋炎附势之徒的攻击目标。不过那些人们也没料到,一个弱女子,对此竟会拼死拼命地反抗;一个弱女子,对此竟会以“荣华富贵’为粪土。那些统治者不知道,“虚荣浮华何能收买有志之士”?那些统治者不知道“民不怕死,奈何以死而惧之”?
在豆蒄年华,她受了摧残。本来是家庭希望的她,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对此,抱着很有希望的老父亲,从此笑容不再,被代替的乃是哭丧的泪水,涟涟不住呀。风光不再,门可罗雀,霜打似的家庭,真正成了寒门之家。
盼星星,盼月亮,真盼着老天出太阳。那时候贞子的老母亲不住地向老天祈祷:老天爷啊,保佑啊,老天爷,千万不要那妖魔来祸患俺啊;老天爷,您真得保佑俺,让俺翻身得解放。那时候,“老天在上,菩萨保佑”的口头禅,真像春雷响彻在贞子的家中。可以说,那时候,每天偷偷的祈祷,成了他们要做的必修课。那时候贞子家人活着的希望,就是期盼着有一天奇迹出现,就是期盼着有一天神灵真得显灵啊。这样,期盼着神灵显现的念头,就成了他们全家活着的精神支柱,也成了他们唯一的靠山。
贞子参加阿拉庄大队的领导班子,本来就是有些人的一个阴谋。尤其是在阿拉庄驻队的那个干部,那是一个怎样的一个人?色狼啊!他奸污了一百四十多个妇女,这可是他被逮捕后在嵩县公安局招供的事实。即使如此,此人被判刑几年出狱后,他还企图对自己的亲生闺女进行强奸呢。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说贞子这个阿拉庄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高中生,并且漂亮的一个追求积极进步的高中生,怎能不引起这个色狼的觊觎呢?
为了达到自己的醉死梦生,腐化堕落的目的,迎合着贞子的积极进步追求,贞子参加阿拉庄领导班子,那是很自然的。参加到大队的领导班子里去,这一下,贞子可遭殃了呀。因为,要她与魔鬼共舞你说会是啥样的情形?难道不是不寒而栗么?面对魔鬼的张牙舞爪,她贞子能不反抗吗?反抗了。贞子这个烈女子正是进行了激烈的反抗,才导致被打成“攻击革命干部”的罪名呀。当时,贞子为了揭露这个所谓“革命干部”的本来面目,她就和阿拉庄的一些正直正义的人结合了起来,把那个所谓“革命干部”的罪行进行了罗列整理以便向上反映。遗憾啊,遗憾的是贞子太天真了,她没想到在那个时候,你想揭露“革命干部”的问题,你能胜算吗?即使你向上揭发反映了,那会引起人家注意吗?贞子还没有看到,那时候阿拉庄有多少人,就是因为反对那个所谓“革命干部”的错误罪恶,才被打击迫害的呀。难道上罗庄的杨友山不是这样吗?难道涧口河的吴金有不是这样吗?难道上坡村的老百姓不是这样吗?贞子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正是因为反对那个“所谓”“革命干部”,才被戴上“反社会主义”、“偷盗犯”等罪名的。贞子不知道这些情况?她知道了还要去做,那不是故意飞蛾扑火吗?也许是贞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许是贞子舍得一身剐了——即使去死,也要来个鱼死网破!这样来看,那贞子真是不容忍那个所谓“革命干部”在阿拉庄的横行霸道了。不过,还是遗憾的啊。遗憾的是“鹿死胎中”。贞子这个造反计划刚一造成,但为了更好的完善它,贞子竟看错了人,她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她自以为最相信的人,让这个人来帮她完善。这下子可好了,这一下可有戏看了,贞子这个最相信的人为了邀功请赏,他竟向被揭发的“革命干部”告密。就这样,贞子最相信的人出卖了她等人。也就这样,才导致了贞子等人命运的波澜壮阔,坎坷曲折;也就这样,才给阿拉庄导演了一出活龙活现的惊心动魄的时代话剧。
悲痛哟,贞子。要说也难呀,那时候咋着都不是。反抗不是,不反抗也不是。
我们设想,贞子如果对那个“革命干部”逆来顺受,任人摆布,其结果又会是怎样?会是当工人?会是上大学?总之,会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吧?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人们又会怎样看待她贞子呢?
(七十八)俺光荣叔叔也被整了
“王光荣考上大学了”、“王光荣考上大学了”。王光荣一考上大学,这消息被阿拉庄人惊喜羡慕的争相传送着,人们见了面都是在叙说着,在夸奖着,在议论着,说光荣不简单,说他为家人争了光,说他以后该幸福了呀,等等。是啊,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初期,能成为大学生,确实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那时候,谁能考上大学,真就好像鲤鱼越过了龙门,真就好像折枝攀桂步蟾宫,要成为达人了。什么意思?用普通的说法,那就是考上大学,就意味着你是国家的人了。成为国家人,你就能穿上干部服,你就能穿上皮鞋。再过去的说法,穿皮鞋那可是那是吃皇粮的人啊。吃上皇粮,就意味着你要过上好生活,就意味着你要有享不清的荣华富贵。就是这个原因,他被人们所重视;就是这个原因,他被人们所惊奇。再说,那时候王光荣考上大学,那可是解放以来阿拉庄除了王广庆北师大毕业后,位数不多的第二个上大学的人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说他能不被人们惊叹和瞩目吗?人们盼望着幸福,人们期待着光明和荣华,因此,当有人能企及至此的时候,人们那羡慕渴望的神情就自然而然的溢于言表了。
记得有一次,王光荣从大学回来了,大概是春节放寒假了吧,他回家后在俺们村的大柿树下的碾子上,帮助家人碾红薯片。他穿着蓝色小大衣,戴着眼镜,推着碾子。看到我以后,他大声地喊叫着我,笑着问我“放学了?几年级?”我慌着回答他,也慌着来给他推碾子。可是他极力推让,他和他的家人都停下来,就是不让我来给他们帮忙。他满脸汗水,他不住地用白绒手巾来擦拭那流淌在脸上的汗水。他累得不轻呀,我的奶奶在一旁也劝说他们,叫我来替他们推推碾子,可是他们就是不让。我们两家的关系很好,走得很近。我的奶奶和姑姑和他们经常来往,听说光荣叔叔的婚姻就是俺的姑姑给做的媒。平时里俺们就走得很近,经常在一起说说笑笑。所以,光荣叔叔看见我就大声喊叫我,向我问这问那,表现出对我很关心的样子。现在,他在我们村碾红薯片,碰到了一块,所以我们显得就很亲近了。
他们不叫我帮助他们推碾子,我就站立在他们旁边,光荣叔叔的父亲,抚摸着我的头,哈哈笑着叮嘱我要好好学习,长大以后要干大事。俺的奶奶和姑姑也趁机鼓励我好好学习,将来也要像光荣叔叔那样考上大学,要有所作为。姑姑笑着说“看你光荣叔,多排场,你将来要是能和你光荣叔那样该多好啊。”在旁边的光荣叔叔的父亲笑着大声说:“那可会来,那可会来,这孩子,将来肯定会弄点事,将来肯定会干大事的。”俺的奶奶接着说“看你爷爷多会说话,中,你以后可要弄点事干干,可不敢叫你爷爷丢脸呀”在场的人都笑哈哈大笑了起来。
俺光荣叔叔大学毕业后,参加了教育工作,我记得他曾经在嵩县第五高中任过教。也就是在那里任教的时候,因为星期天他回家修缮墙头,还闹了一场风波呢。这件事大为不快啊,使和他关系近的人,都为他当时的处境捏了一把汗。那是为什么呢?要想知道究竟,那就请你听俺慢慢道来。
一九七五年前后的一天,要星期了,家里的院墙头该要修缮修缮了,否则天一下雨,那费事出力打起来的墙可就要倒塌了呀。平时没有时间回家料理家庭的事,现在要过星期了,那得赶快趁时间回家把那墙给拾掇拾掇啊。因此,王光荣先生午饭后,就急匆匆地从纸坊五中,往十几里外的家乡迅速跑回去。
那一天日头灰黄灰黄的,焖热得人们几乎喘不过气来。王光荣先生跑着回到家,天可也不早了,大概半晌了吧。王光荣先生顾不得歇息,他就立即弄来土,找来秸秆,上到墙头上缮起了墙头。当他上到墙上正修缮的时候,那个在阿拉庄驻队的干部恰巧从王光荣先生家的大门前路过。他一看到王光荣星期天在家修墙头,就立马站立在了那里。
这个驻队干部看着王光荣在修墙头,就对王光荣的行为很不满意。他认为王光荣在星期天不去参加“农业学大寨”修梯田,就是不积极配合他的工作,就是反对他这个驻队干部的“农业学大寨”。因此,这个驻队干部就恶狠狠地责问王光荣先生,说他为什么不去修梯田。王光荣先生知道此人来者不善,因为此人出心不正,他责问的目的就是要找茬,就是要故意给人难堪,使你下不来台。所以,王光荣先生就没多解释,只是自己先把这活干了干再说。谁知道这个驻队干部,对王光荣先生不肖一顾的态度更是不满,他立即就纠集了一帮人要对王光荣先生进行批斗。他们密谋,如果,王光荣要是反驳或反抗,那就要把他拉到何村后坡的修梯田工地上进行大批斗。可当他们在密谋的时候,因为,王光荣先生平时为人好,在家乡很有威信,再说,他家的墙头真是就该修缮了呀,因此,有脸面的人就替王光荣先生搭了好腔,竭力制止那个驻队干部企图整治王光荣先生的行为。这才使那个驻队干部要整治王光荣先生的阴谋没有得逞,这才使王光荣先生才没有受那批斗亮相的难堪。不过,那个驻队干部还是不死心,他最后还是在大队的高音喇叭上对王光荣先生进行了批判,狠狠地出了出气。
这件事在当时曾经引起很大轰动,因为,王光荣先生在当时的阿拉庄很有威望,——他是个在外工作,在阿拉庄家喻户晓的名人啊。一般老百姓被批斗出丑,那是很自然的,没啥出奇。可对王光荣,对一个堂堂的国家正式干部来说,那就不一样了。这件事,能引起人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