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仁夫人与外孙雷蒙德

背景：应笔者的邀请，艾克仁夫人的外孙雷蒙德弟兄给武汉的信徒和市民写了一封信，附在本文末尾。

雷蒙德的问候

从艾克仁夫人离世至今，已经过去近70年了。在这些年日里，许多“王侯将相”已经成往事，他们的丰功伟绩也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然而，艾克仁夫人的故事却如余音绕梁，让人无法忘怀。她工作的果效长存，依旧见证着一个报福音、传喜信之人的脚踪是何等佳美。

10.2.1外孙雷蒙德的中国情缘

艾克仁夫人的外孙雷蒙德于年8月25日出生在江西牯岭。他5岁之前生活在中国，年随父母返美。

在中国度过幼年时光的雷蒙德

年10月，雷蒙德随父母第二次前往中国。一家人途经夏威夷时，收到美国国务院发来的通知：因中国战况激烈，“除上海之外，无法保证美国公民在中国各地的人身安全”。除此之外，斯近信夫妇此行的宣教目的地芜湖也已被日军占领。于是，一家人暂时停留在夏威夷，盼望在时局趋稳后继续前行。在此期间，斯近信在夏威夷各地巡回布道。

日军入侵东南亚以后，美国开始对日本实施钢铁、石油禁运，美日关系变得日益紧张。重返中国的希望既已十分渺茫，又看到当地的福音需要，斯近信向宣道会递交辞呈，受聘成为夏威夷一间教会的牧师。小雷蒙德也在夏威夷入学，直至年进入惠顿学院就读。

转眼到了年，正值壮年的雷蒙德事业有成，在《电信工程师和管理杂志》（TelephoneEngineerManagement，简称"TEM"）担任编辑主任兼出版人。因着外祖母艾克仁夫人和母亲葛楚德的影响，他一直把中国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可是，年成立的新中国与美国长期处于对立与隔绝的状态，作为美国公民的雷蒙德根本没有机会到中国访问。

TelephoneEngineerManagement杂志

意想不到的是，1月31日的一个电话在一瞬间就把去中国的道路铺平了。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年1月1日，美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在此背景下，美国各个领域的专业人士组成一个代表团访问中国。获邀参访的一位电信界专家因故无法出行，就转而推荐出生于中国、在电信行业颇具影响力的雷蒙德加入代表团。这样，雷蒙德匆匆办好手续，在2月17日赶往纽约与其余27名成员会合，开始为期三周中国之行。

年，雷蒙德在中国旅行社翻译的陪同下攀登长城

第一次访问结束之后，雷蒙德以“重回中国”（ChinaRevisted）为题，把旅行见闻写成1万字的报道，发表在TEM上。这篇文章引起不小的反响，所以TEM请他组织一个美国电信界的代表团，再次访问中国。

年3月，雷蒙德率领由43名美国电信企业执行官、商业代表组成的代表团，在中国邮电部的正式邀请下，第二次前往中国。代表团依次访问了上海、北京、西安、杭州、南京等城市，参加了多次研讨会。在北京，美国大使还热情款待了雷蒙德一行。

这一次旅行取得许多成果，可其中最大的亮点还是雷蒙德与贺龙遗孀薛明的相见。原来，李敦白（SidneyRittenberg）——一位年至年期间长居中国、第一个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美国人，亦为雷蒙德第一次参访中国时美方代表团的顾问——曾在年1月到雷蒙德家中作客，不经意间就促成了这次会面。

李敦白著《我是一个中国的美国人》，九州出版社

李敦白获悉斯近信曾被贺龙的军队绑架一事后，就建议雷蒙德见一下“依然活跃”的薛明。随后，在中国人脉甚广的李敦白又把美国代表团领队雷蒙德的身世转告给薛明和北京的媒体。

年正值中国改革开放初期，政府高层官员和普通民众都对“外边的世界”抱着十分深厚的兴趣。在此背景下，代表团在北京停留期间，中国旅行社安排雷蒙德和薛明在北京饭店顶楼的会议室见面。旅行社的导游负责翻译，北京广播电台的几名记者在一旁录音、做记录。

这是一次让人不胜唏嘘的会面：贺龙在文化大革命期间遭林彪集团陷害，于年被迫害致死，斯近信也已到了风烛残年（于一年后的年离世），只能由两人的亲属代为相见了。雷蒙德心中没有苦毒怨恨，更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对眼前这位失去丈夫的妇人报以深深的同情。薛明在经历过文革的冲击，看尽世间人情冷暖之后，应该也不会再简单刻板地划分敌友——穷人、无神论者，甚至“革命同志”不一定是朋友，而富人、信仰上帝的人也不一定是敌人。

会谈气氛十分轻松，雷蒙德在讲述父亲斯近信与贺龙下棋时惴惴不安的神态时，和蔼可亲的薛明一直不停地笑。最后，雷蒙浏览了会谈纪要，发现在记者们的“艺术加工”之下，斯近信成了红军的“客人”、“从未被威胁，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头”。这份记录也只字未提斯近信逃跑的经历，只说“双方友好地话别了”。雷蒙德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有提出反对。

年3月，雷蒙德与薛明的初次见面

雷蒙德回国之后，继续与薛明通信，把自己搜集的贺龙早期的照片寄来，又转达父亲斯近信的问候。之后，雷蒙德又于年10月和年10月两度带团访华。

左：贺龙在年赠宣教士施美利大夫（Dr.Smalzried）留念的照片；右：头戴“红军帽”的斯近信（摄于年）

年第三次访华期间，薛明邀请雷蒙德到位于北京闹市区附近的四合院家中作客，她与贺龙所生的长子贺鹏飞、长女贺晓明也在旁作陪。雷蒙德以美国人特有的率真问道：“为什么你第一次没有请我来这里呢？”薛明则笑着说：“那一次我们还不熟，但现在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

年的最后一次参访，两人未能亲自晤面，但薛明委托自己的小女儿贺黎明去雷蒙德下榻的宾馆探望，还带去贺龙的英文版传记。

年，在薛明家中的第二次会面

后排左起：贺晓明、贺鹏飞与妻子

年，薛明赠送雷蒙德的“贺龙元帅”首日封

限于两人年龄、身份和文化背景的巨大差异，“开国元帅夫人”与“宣教士之子”的交谈不可能特别深入。然而，毫无疑问的是，薛明对与雷蒙德的交往感到十分满意。她后来在接受采访时曾重提此事，这段交往也发表在刚创刊不久的（年1月28日）。

雷蒙德对中国人的关怀还不止于此。在后面的岁月里，他长期关怀、照顾几位赴美留学的中国的学生，与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有一次，雷蒙德甚至专程去欧胡岛（Oahu）探望在夏威夷第一华人基督教会（FirstChineseChurch）聚会的张学良将军。

雷蒙德与张学良将军合照

10.2.2“我为你们切切地祷告神”：雷蒙德致武汉弟兄姊妹的问候

年1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在武汉爆发。已经年近九旬，住在美国伊利诺伊州养老院（ChristianretirementcampusatWindsor）的雷蒙德自从得知疫情的消息后，就一直为中国人民，尤其是那些在武汉的人祷告。

艾克仁夫人的外孙雷蒙德

应编者的邀请，雷蒙德给武汉的弟兄姊妹写了一封短信，表达他的牵挂之情，顺致问候。现将信件译文与原稿附上，希望武汉众教会的基督徒都能得着勉励与安慰。

亲爱的中国弟兄姊妹：

在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祷告中，我们的心被提升到主的面前，与中国的弟兄姊妹，尤其是那些在武汉的基督徒，在一起。武汉对于我的家族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

年，我的外祖父艾克仁牧师即奉宣道会差遣，在武昌建立一间新的教会，并在那里传道两年。年，他又带着妻子儿女返回，在他当年创建的那间教会担任牧师。此后，艾克仁牧师一直在武昌服侍，直至年病逝，被埋葬在汉口。他亲爱的妻子爱玛（艾仁夫人，中文名为“艾瑞英”），也就是我的外祖母，于年创建了武昌瑞英瞽目学校，专门照顾那些被遗弃的眼盲、耳聋的女孩。艾克仁夫人运营这间学校直到年。今天，这所学校依然在服侍着中国的残疾人。看到这些美好的工作，我要歌颂：“荣耀归于真神，祂成就大事！”我们恳切地祈求主继续加勇气给武汉的弟兄姊妹，也愿他们得着恩典与平安。我深信我们主耶稣基督的怜悯，也相信祂在罗马书8章28节的应许必然成就：“我们晓得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阿门！你们在基督里的弟兄雷蒙德·亨利·史密斯

年2月14日，写于美国伊利诺伊州卡罗尔流

备注：年8月生于江西牯岭

10.2.3荣耀归于真神，祂成就大事

雷蒙德弟兄在信中所用的颂词“荣耀归于真神，祂成就大事”（ToGodbetheglory,greatthingsHehasdone）取自赞美诗“荣耀归于真神”（ToGodbetheGlory）。这首诗歌是由美国著名的基督徒女诗人芬尼·克罗斯贝（FannyCrosby）在创作的。后来，“荣耀归于真神”被翻译成中文，很受中国基督徒的喜爱。

凑巧的是，芬尼·克罗斯贝是一位盲人。小芬尼在6岁时因感冒引起眼睛发炎，医院的费用，一个庸医的错误治疗使她彻底失明。她后来在自传中写道：“那位大夫知道后便逃之夭夭，……但我活到现在，从来就没有一刻恨过那位大夫。因我一直知道，慈爱的神曾藉祂无限的慈爱与奇妙的旨意，……使我还能有机会事奉祂。”

芬尼·克罗斯贝（年—年），美国人

美国著名盲诗人，历史上最多产的赞美诗作者之一

芬尼·克罗斯贝因认识上帝，得以在世人所看为不幸的命运中找到真正的意义价值与喜乐。武昌瑞英瞽目学校的女盲童也因着同一位救主活得有尊严，有盼望，有喜乐。用“荣耀归于真神”来赞美上帝在艾克仁夫人身上的工作，岂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

上帝在凡事上都配受赞美！在湖北众教会身上，我们也能看到神的荣耀。年，湖北全省的基督徒只有2万6千余人[38]。今天，据估计湖北的基督徒人口已超过万[39]。在一百年中，湖北的教会人数居然增长了50余倍！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期间，武汉一些教会冒着危险走上街头发放防疫物资，传扬主耶稣基督的救恩。这些弟兄姊妹与艾克仁夫人那一代的宣教士岂不同是一个心灵，不同是一个脚踪吗？

是的，荣耀归于真神，祂已成就大事，还要成就更大的事！这样的使命就在我们这一代人肩上。

注释

[38]中华续行委办会调查特委会.《中国基督教调查资料（-年）》（原《中华归主修订版》）[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第页。

[39]-年间，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课题组在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就我国基督教（仅指基督新教，不包括天主教、东正教等）信徒人数和信仰状况等主题进行了大规模的全国性抽样调查。根据那次调查，华中地区基督教信徒占当地人口比例为2.4%。年，湖北省人口约为万。根据这个数据，湖北基督徒人数为.6万。

资料来源：

金泽、邱永辉主编.《中国宗教报告（）》[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第页；

网页（年5月11日存取）